昔耿恭简公谓“居官以耐烦为第一要义”,带勇亦然。兄之短处在此,屡次谆谆教弟亦在此。二十七日来书,有云:“仰鼻息于傀儡羶腥之辈,又岂吾心之所乐?”此已露出不耐烦之端倪,将来恐不免于龃龉。去岁握别时,曾以惩余之短相箴,乞无忘也。
李雨苍于十七日起行赴鄂。渠长处在精力坚强,聪明过人;短处即在举止轻佻,言语伤易,恐润公亦未能十分垂青。温甫弟于廿一日起程,大约三月半可至吉安也。
咸丰八年三月初六日 致沅浦弟书
沅浦九弟左右:
初三日,刘福一等归,接来信,藉悉一切。
城贼围困已久,计不久亦可攻克。惟严断文报是第一要义,弟当以身先之。
家中四宅平安。余身体不适,初二日住白玉堂,夜不成寐。温弟何日至吉安?
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:曰长傲,曰多言。丹朱之不肖,曰傲,曰嚚讼,即多言也。历观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身。余生平颇病执拗,德之傲也。不甚多言,而笔下亦略近乎嚚讼。静中默省愆尤,我之处处获戾,其源不外此二者。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,而发言尤为尖刻。凡傲之凌物,不必定以言语加人,有以神气凌之者矣,有以面色凌之者矣。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,面色间有蛮很之象,最易凌人。凡中心不可有所恃,心有所恃,则达于面貌。以门地言,我之物望大减,方且恐为子弟之累;以才识言,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,弟等亦无过人之处。皆不可恃。只宜抑然自下,一味言忠信、行笃敬,庶几可以遮护旧失、整顿新气。否则,人皆厌薄之矣。沅弟持躬涉世,差为妥叶。温弟则谈笑讥讽,要强充老手,犹不免有旧习,不可不猛省,不可不痛改!余在军多年,岂无一节可取?只因“傲”之一字,百无一成,故谆谆教诸弟以为戒也。
咸丰八年三月十三日 致沅浦弟书
沅浦九弟左右:
初十日接初三日来书,具悉一切。
余在白玉堂住五日,初七日仍回新宅。身体总未全好。回思往事,处处感怀。而于湖口一关未得攻破,心以为憾。虽经杨、彭、二李攻破而未得目见,亦常觉梦魂索绕于其间。此外,错误之事,触端悔悟,恒少泰宇,每憾不得与弟同聚,畅叙衷曲也。服药亦不甚得法,心血耗亏,骤难奏效。
姚秋浦索讨贼檄文,家中竟无稿本。在外数年,一事无成。每念昔年鸿爪,便若赧然,无以自安者。有始无终,内省多疚。
湖口水师刘副将国斌来乡,道旧叙故,略开怀抱。闻雪琴时时系念,尤为笃挚。次青眷口至章门寻视,余闻之尤用愧切。使次青去乡从军者,皆因不才而出也。若得东路大定,次青归来,握手痛谈,此心庶几少释耳。弟在吉,宜以书常致次青。余前有信求润公保之。闻润公近解万金至贵溪,奏派次青防浙一路,张皇而提挈之,次青于是乎增辉光矣。
咸丰八年三月二十四日 致沅浦弟书
沅浦九弟左右: